仲简想笑,冷情潇洒地笑,用讥讽的笑容讽刺眼里盈满了泪水的鱼从训。

    她却悲伤地发现脸上表情已不受控制,她想笑,但眼角倏然滚落了温热的液体。

    这是她的眼泪,心弦被扣动而情难自禁留下的眼泪。

    “鱼从训,你哪里来的脸说喜欢本宫。”

    是恼羞成怒吧,仲简抬手又扇了鱼从训一巴掌,却软趴趴的,仿佛手上的力道被卸下,身上的力气被波澜而起的情绪抽得半点无余。

    鱼从训,一定是命中注定克她的。

    仲简犹记得她临终之时,面色枯黄,形容枯槁,像块烂木头躺在床上,失去焦距的瞳孔死气地睁着,心有不甘,问逢生,“他真的不来看看我吗?”

    逢生哭红了眼,眼角周围抹了鲜红胭脂般晕染着透出无尽哀伤的红色,“公主,请保重身体。驸马一定会来见公主的。”

    仲简眨眨眼睛,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逢生这丫头,怎么糊弄人都不会。

    也不说他到哪儿了,也不说他何时来。只说一定会,那鱼从训便是不来了。

    仲简心知肚明,奈何人之将死,自欺欺人着明知故问,“鱼从训真的不来瞧瞧我这将死之人吗?”

    她到死,可都没见着鱼从训呢。

    鱼从训的心,石头做的。

    她前生为他伤透了心,搭上了性命。而今,他之说了一句,他是喜欢她的,她便又泪流如注。

    仲简憎恨自己的软弱憎恨自己的动摇,设想里,带着前生记忆而来的她即使不去报复鱼从训,也应该和他断个一干二净。

    “银铃儿,对不起……”鱼从训抓住她扇他耳光的那只手,感受着仲简手上的温暖,他的眸子里竟泛起接近病态疯狂般的炽热。

    宛若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个迷失在丛林中的人,远远望见出口处投来的孤光。

    “银铃儿,我好想你。好几次晚上做梦梦见你,梦见你在对我笑,喊我夫君。我凑上前去,却握不住你。你和光影一般,倏然地散了。”

    仲简死在暗夜昏沉,北风朔朔的冬天。

    那日,他不顾性命地冒雪骑马赶回来,见着的却是仲简冰冷僵硬的身体。

    仲简死后七天发丧,从训为仲简主持完丧礼,躺下睡了长长的一觉,自此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