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哥哥,”裴无洙惊异地瞪大了双眼,赞叹不已道:“你还会下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么?”
“哎,不对,”裴无洙大为不解,疑惑道,“时人不是都信奉‘君子远庖厨’的那一套么?你是怎么学会下厨的?”
裴无洙可不信东宫里有需要太子亲自下厨的时候。
“君子远庖厨,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乃仁之术也,”东宫太子无奈叹息道,“可孤自十三岁入军营,人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了,还对牲畜有什么好‘不忍见其死’的。”
裴无洙怔怔想起,是了,军中法度森严,就算是东宫太子……刚到军营里的那段日子,恐怕过得都不会有太舒服。
“这么说来,哥哥是在军营里学会下厨的咯,”裴无洙好奇地探询道,“军营里是不是要求你们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亲手做,连洗衣做饭都是?”
“大略如此,但也并没有到你以为的那种严苛地步,”东宫太子微微苦笑,悉心与裴无洙解释道,“上了战场,总是什么都要会一些的,不然后方补给中断、身旁兵卒零落、被围困夹击之际……总不好再指望着旁人动手来填饱孤的肚子。”
裴无洙听得怔怔出神,笃定道:“你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最狼狈的一次,”东宫太子平静道,“孤身边的侍卫死得只剩下了两个,大雪封山,万踪寂灭,蛮人不容易追踪到我们,我们也寻不着自己这边大部队的足迹……单靠着煮开的雪水,在山里沉下心不冒头苦熬了三天三夜。”
裴无洙听得心疼得要死,咬了咬唇,轻声问道:“最后,还是打赢了吧?”
东宫太子叹了口气,淡淡道:“越启当时还是太年轻了,一时激愤,直接下令屠了大月氏全族……这应该也算是赢了吧。”
——就是赢得有点太血腥残忍,有失仁道。
裴无洙呆了呆,不想就战场上的事情来对自己做太多的道德拷问,只有些难受地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怔怔道:“你们去打大月氏的事,我还有印象……但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你当时还遭遇过那样的凶险的境地。”
“都过去了,”东宫太子笑着揉了揉裴无洙的脑袋,温声道:“就想着也没什么好与你提的。”
“可你当时,”裴无洙呆呆地出神了一会儿,一阵后怕浮上心头,后背发凉道,“差点就不回来了……”
“不会,”东宫太子平静而果断地否定道,“当时既然敢做那样的决定,莫说三天,就是越启来得再迟点,七天孤都熬得下来……迢迢,哥哥心里有数,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裴无洙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很难看地笑了一下,不敢再深想,有些刻意地转移话题道:“但你要是在那种绝地里学来的厨艺,估计也指望不了你做出什么合胃口的东西了……能填饱肚子不吃死人就不错了。”
东宫太子失笑,对裴无洙的质疑不愠不恼,只简单道:“你想吃什么,晚上我做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你什么拿手做什么吧,”裴无洙神情恹恹地重新躺回东宫太子怀里,早没了再报菜名故意点来为难人的心情,蔫蔫道,“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那就先睡一会儿吧,”东宫太子半坐起身,替裴无洙解下外袍,拿来软被将人严严实实地盖好,又伸手试了试地暖的热度,这才稍显满意地躺了回来,抱住人,柔声道,“从宫里一路赶过来,累了倦了也是正当……”
裴无洙倚靠在东宫太子怀里,不自觉地伸手抱住边上这个大号玩偶抱枕,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还真被哄得一觉睡了过去。
待得再睁眼时,暮色四合,已经是黄昏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