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大人刚才所言所为,难道不是在安排离去的事宜吗?只不知道是何事让您有了退居田园之意?有无大人之宝岛,将关乎到振华与兰芳国族人的去留,此事涉及身家性命,还望老大人明言相告。”
窗户纸捅破,话既已说出口,也不能再收回。此刻刘振华也就不再心存顾忌,遂直言不讳相问。
刘铭传感叹道:“都言振华聪慧,今日却是真个见到,果然机敏过人。只从老朽的言语与处事决定中,就已猜出了老朽的心思。真乃后生可畏也,万幸,吾等与尔是友非敌!”
刘盛芸还是第一次听见其父流露出这种心思,有些发懵不敢相信的发问道:“父亲您是真的要上折朝廷请辞去官,告老还乡吗?”
“是啊,我老啦,不适合在这尔虞我诈的官场继续厮混了。心身疲累啊!近日亦觉精力不够,遂生去意。打算最迟后岁,当向朝廷告病解甲归田,回转老家过上几年安生清静的日子。”
“父亲,您……”见其父已萌生归隐山乡之意,刘盛芸想表述不同的意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
“你们不必相劝,我意已决。如不是因为宝岛海防建设与水师舰船还未彻底完成,我甚至打算明年开春就上奏请辞。振华贤侄你且放心,我会在请辞的奏折中写明你等兰芳国遗民于宝岛建设有大功,建议朝廷接任之官员善待你等以及关照你们的产业。”
刘铭传知晓儿子刘盛芸并不愿意他辞官归家,遂提前说出这一番话来,将路堵死。
听到刘铭传亲口承认确有辞官之意,已知道结果的刘振华也是无言以对。心中开始寻思,考虑巡抚大人一旦去任,会否对兰芳国的复国计划产生不利的影响。
历史记载,刘铭传巡抚确实就是于1891年告病辞官而去。归于老家退隐林下,并自号‘大潜山人’。先前刘振华正是想到了此节。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问。
在刘振华心中,刘铭传确实是晚清洋务运动中一个具有进步倾向的人物。虽然他在许多做法上,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大陆洋务运动的影响,但他所为,其实与倡导“重在防内,并无对外意图”的李鸿章之流所搞的洋务运动还是有极大的差别。
刘铭传非常注意吸收华侨和民间资本参与宝岛建设,在这一点上,刘振华就有亲身体会。他在宝岛所兴办的铁路和煤矿等大都有商股参加,还专门制定规定,如官办企业不力就交给民办。这也和官办占压倒地位的某些洋务企业有所不同。
还有,他所创办的企业如铁路、邮政、电讯、航运等等,多数都是卓有成效,不像内地的官办企业那样积弊重重,亏损日甚。而且,刘铭传的眼光不仅仅以宝岛为限。他甚至希望“以一岛基国之富强”,以宝岛“一隅之设施为全国之范”。
至于继任刘铭传的宝岛巡抚为谁,刘振华已是记不清楚。但他知道一点,继任者乃是一碌碌庸才,其眼光短浅,思想僵化。上任后不久就尽废刘铭传新政,清代所实行的惟一有计划、有成效的洋务改革就夭折在此人手中。
如今澳洲的军事刚刚开始起步,两年内如不能够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那么一旦刘铭传告病离任之后,宝岛新政定然会被废除,其前景实在堪忧,将极不利于自己制定的计划。
不行!刘铭传一旦告病辞官归去,宝岛所实行之政策必将产生变数。前期所做的一切,悉数会付之东流。搞不好,还会祸及与其纠葛甚深的兰芳国遗民,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其改变主意才行。
一时间想不出好办法,刘振华只能剑走偏锋,说道:“伯父欲要辞官归隐的主意已定,小侄也不敢妄加阻拦。只希望您上折前知会一声,也好让我有时间将手中持有的铁路股份处理,并将我兰芳国留在宝岛的族人接走。”
刘铭传闻言大奇,宝岛经他近五年的苦心经营,基础已经打下。只要继任之人依循新政,不横加干涉逆转,必然能够蓬勃发展。可这精明古怪混小子却是不看好以后,难道……
心中疑惑,刘铭传遂问道:“唔,贤侄这是何意?难道你认为老朽去职后的宝岛,将无力保得你之族人的周全?亦无法保证你所投入的筑路资金本利?”
刘振华点头道:“是,宝岛有今日之局面,乃是伯父一力撑起之局面。如您一旦去职,振华担心你所耗之心血将会化为乌有。可以预见,宝岛发展必然又复以前之颓势。”
见刘振华不看好宝岛后续发展,刘铭传反苦口婆心劝说道:“其实,贤侄大可不必为此烦忧,宝岛之发展向好,当今朝廷亦当看在眼中,继任者亦断不会行那逆行倒施之举。否则,这将与当今制定的洋务政策背道而驰。”
“伯父,你太过乐观。不说这种人走政改之事,就是朝令夕改之行为,如今紫禁城里那帮人还做得少吗?我不知道伯父坚信换人不改新政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我知道,如今投资宝岛的商人,都是因谁而来的。当初小侄愿一力承担修筑铁路之大部份款项,就是冲着老大人你的面上,否则,我不会轻易投下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