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乔映的声音从床的那头传了过来,“我在想些事,想着想着,就睡不着了。”
隔着一面墙,时钟上秒针每一次走动,发出的滴滴答答的、规律又整齐的声音,穿透墙壁传过来,驱散了房内的寂静。
林淮云把声音放得无比柔和,问道:“想的是什么事,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一下。”顿了顿,他补充道:“天亮之后,我会当作现在什么都没有听见,不论你说的是什么,我都会彻底失忆,好吗?”
乔映没有说话,呼吸声明明白白彰显出,他没有睡着的事实。
过了很久,秒针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圈,也不知响了多少次,乔映的声音才重新出现在房内。
“我有一个朋友。”他说。
林淮云侧耳静静听着。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许是在夜里,乔映的声音不仅轻,听着还很脆弱,像强硬惯了的人,陡然露出柔软的内里,让人措手不及的同时,觉得新奇,更觉得心疼。
乔映继续说着:“我很久之前去看过他一次,他那时候还躺在ICU里,后来他从ICU出来之后,又转到了郊区的一座疗养院里,以植物人的状态维持着生命,始终没有醒过来。”
“今天的事,让我突然之间就想起他了。”乔映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停顿了下,让不适应的嗓子缓和半晌,才继续道:“他住进ICU的那一年,刚刚22岁,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人生也才是开始……那一天,他刚获得他一直很喜欢的一个高奢品牌的代言。”
乔映说:“出发去品牌发布会的前几个小时,他把手机拿给我看,说他银行账户里多了好多零,等回来,就请我吃大餐,去美食街、商业街,从街头扫荡到街尾都可以,他全部报销了。”
林淮云轻轻“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配合地问:“然后呢。”
“然后……回来的路上有条高速公路,有群一路跟着他的狂热粉丝追车,司机为了甩掉这群粉丝,不小心撞上了转弯处的巨型广告牌,车子滚了几圈,翻滚从栏杆处掉了下来,摔在另一条高速公路上。”
“林哥。”乔映喊了一声,“你说,他做错了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承载一群疯子的,所谓的爱。”
他的声音很淡,其中带着的疑惑也是淡淡的,好像这不过是件平常的事儿。
他没有再说“私生饭”“狂热粉丝”,而是直接把那群人称为了疯子。
“这群疯子中有人还在哭喊,在悲伤,她们手里拿来拍偶像的摄影仪器,记录了整个车祸过程,很好笑,不是么?”
乔映嘴上说着好笑,声音却染上些察觉不出来的哽咽。
林淮云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房内响起,隔着被子,他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下巴搭在对方的头上,手搭在了他的脊背处,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入睡。
“这一点都不好笑。”林淮云说:“她们有错,他没有错,优秀从来不是谁的错误。”
乔映没有说话,头隔着两层被子,抵着林淮云的胸膛,耳侧是轻柔温和的低沉嗓音。
林淮云开口,说出的话出人意料,“有时间的话,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这位朋友,好吗?我猜,他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