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入了春,真州的天儿就没暖和过。但人们还是早早地换上了轻薄的衣衫,赶着往田地里去做活。妇女们三五成群的到河边洗衣服,议论着最近城西大别院里搬进来的女子。
这女子生的貌美,只带着三五个丫鬟和两个嬷嬷到这里来。在这座安静的边陲小城里,马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女人们都在猜测,觉得这个高挑漂亮,皮肤能掐出水儿来的女子,定然是某个富商养的外室,为了掩人耳目,送到这里来的。
此刻,城西面的这处清幽别院里,一胖一瘦两个丫鬟打扮的人正在晒草药。胖丫鬟一边收拾那些干叶子,一边问道:“姑娘还睡呢?”
瘦丫鬟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有春困的毛病,从午饭时候睡到现在了。”
胖丫鬟笑起来:“绿珠,以前从京城到这里来,觉得这地方简直是鸡不拉屎鸟不生蛋,连个好点的绸缎庄和点心铺都没有,现在倒觉得还可以,最起码草药不花钱。”
叫绿珠的丫鬟摇了摇头,道:“红丹,咱们本来就是穷孩子,也不怕。可是咱们姑娘可不行。从小锦衣玉食的惯了,还是公......”
红丹当即啐了她一口,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两人又开始默默地收拾药草了。可是片刻之后,屋里忽然传出来几声异响。绿珠脚步快,当即钻进了屋。红丹紧随其后,发现谢长乐正坐在床上,眼神呆泻,连被子都拖到了地上。
绿珠立刻坐到床边,给谢长乐拍打着后背:“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梦魇了?”
谢长乐急急地喘着气,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去后山。我要去后山。”
说完之后,她就急吼吼地下了床,从衣柜里掏出窄袖短袄和鹿皮小靴来,以极快的速度穿上了。谢长乐生的肤色极白,她把青丝利索的挽成一个发髻,快速地走到后院,骑上了马。
虽然谢长乐素来雷厉风行。但这一水儿的动作还是快的超出两个人的想象。等她骑着马儿快出了院门,绿珠和红丹才堪堪追出去,大声问道:“姑娘,您去哪儿啊!”
谢长乐转过头,小鹿般的美目看过来:“我母妃给我托梦,让我去后山!”
“啊?”两人还没回过神,谢长乐已经伸出长腿,一夹马肚子,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她一面往小城外的后山赶,脑海里却闪过很多画面。谢长乐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过自己的母妃了。从她去世的那年开始,几乎没有过。今天她却再次梦到,而且梦境很真实,死去的母亲赵贵妃让她务必去后山。
去把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带回来。这梦让谢长乐出了身冷汗,虽然醒来之后也是将信将疑,可却因为头脑发热,片刻也没耽误,就骑着马飞也是的往后山去了。她想的越来越多,要是见到了那人,他不跟自己回来怎么办?真州这地界儿这么缺德,要是遇到一个敌国人怎么办?
可是谢长乐相信赵贵妃不会骗自己,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虽然梦境之说只是虚无缥缈,可她还是想去看看。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谢长乐的马蹄践踏着杂花,先在后山的草地上找了半个时辰,别说是人了,连个耗子都没找到。
谢长乐渐渐急躁起来。她下了马,把那马儿拴好,找到山谷的僻静处。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因为一个梦就真的跑到这里来。大概是太过想念母妃的缘故。
她的生母赵贵妃,是被当今的白皇后使了毒计害死的。跟她一起死的,还有自己未曾出世的弟弟。赵贵妃已经死了快五年,可谢长乐每每想起来,害死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所以她现在才会蛰伏在这里,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回去。
她紧了紧手里的马鞭,看天气渐好,就当是散步。谁知道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眼泉水边。谢长乐坐了下来,喘着粗气,伸出手,把袖子挽起,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那上面有一块铜钱大小的圆形疤痕。谢长乐出了神,轻轻抚摸了几下。这样的疤痕,她的身上还有两处。她的心情变得不好,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回京城里去,杀了白皇后,把她头挂在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