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又联想起近日城中数起暴毙命案,不由心下一惊,屁股跟着便往远挪了挪——
那男人冷不丁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汗毛陡立。
六子吓了一跳。
莫说为躲开那杀人般冷厉目光,就说是为自己面前这可怜巴巴、没吃完的半碗豆腐脑,当下也只把头埋低再埋低。
深呼吸过后,又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谓模样。作势要听旁边桌子在议论些什么市井琐事,兴致盎然地凑过身去——
头刚别开。
就听那头高声吵道:“又死人了!”
“……”
“这回轮到聂家。聂老太爷昨个儿夜里便没了,说是急病去的,今早我打聂府门前路过,哭声那叫一个震天唷……你们都听说了没?”
结果不听则已,一听更吓人。
六子脸色惨白,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却不好“半途而废”,只得僵笑着,硬着头皮往下听。
只见那说书人打扮的白面书生猛地一拍桌案,见身边人皆是一副迷茫表情,得意之色更甚,又神神秘秘道:“要我说,最近咱这小长安还真不知道遭了什么邪祟。毕竟这聂家、萧家、苏家……哪个说出来不是一顶一的大门大户?竟接连死了好几个大官!棺材铺倒是生意兴隆,可依我看,这人死了,死人不管事,活着的却居心叵测着咧!”
“这话怎么说?”
“你们这些个乡下人听不懂了吧?行,且听我说道说道——”
那书生摇头晃脑,手中折扇轻摇。
“要论个中恩怨情长,小生不才,却窥得天机一二。”
“且说五年前,今太后寿宴大摆长龙、流水席得三百桌,朱门酒肉香刺骨……啧啧,那百莱城的千杯醉,书生我可是垂涎至今哪!却不想,盛宴之下,竟是暗潮汹涌。当夜,正值满城欢庆之际,那定远侯府二公子——人尽皆知咯!昔日的‘玉面郎君’、谢小侯爷,却在宫中遭刺,性命垂危。幸得彼时襄城公主座下巫医——看什么?可别这么瞧着我!那时是都叫巫医的!巫医巫医,异族人耳。只如今,倒该称一句‘国师大人’了。”
“总之,便是这位大人以妙法施救,终于,竟从阎王爷跟前将人给抢了回来。只可惜,人命可改,天意不可违,那二公子自此过后,人便变得痴痴傻傻,呆笨不已。别说读书写字了,听人说,整日便只知道痴坐在屋内,你不叫他、他眼睛定不会动;你不喂他吃饭,他便是饿上三天三夜,也不晓得半点饥饱。唉,天妒英才,天妒英才罢了!……若非他成了个傻子,他大哥、那谢小将军又遭人废了臂膀,不得不弃武从文,着实是个胸无点墨的庸才。如今朝中三家分庭抗礼,也不会叫那谢家独独落在了后头。”
“扯得远了、扯得远了,再说回正事:且说我朝国师大人、本事又岂止于此!自他来后,不仅治好了太后娘娘的呕血之症,更根治了东宫那位、经年累月不见好的痨病,连自幼留下的腿疾,亦好得全然不见半分痕迹。天子龙颜大悦,不顾他身份有别,亲册其为我熹真国师,连襄城公主也连带着沾了好些光:省亲时空手而归,走时,却带走我半城的美眷珍宝。自此,太子临朝,颇受器重,从前十来年没见过真容,如今哪、如今……”
书生指了指身旁宽阔街道,“每日这个时辰,下了朝……喏、喏,太子车驾便自此经过,去往鹤山书院,美其名曰,欲要体味人间疾苦——”
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