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常冷哼一声,把头一别。
看山看花看路人,就是不看她。
唯眼见着两人又走了几步,将到书院门口、便得分道扬镳,阿雀仍没个后话,才又悄悄拿余光偷瞄旁边:见她每走一步,便忍不住眉头紧蹙,紧咬下唇,脸色愈见苍白,不由一愣。意识到是自己方才一时气急,竟走得太快,忙默默将步子放慢——一步,两步,不敢叫她察觉。
又努力一掐手掌。
“倒、倒是你。”
他强忍痛意,勉强将腰板挺得更直,活似那庭前松柏,玉树临风样。复又转开话题,低声道:“我说了,那五十杖我替你挨,大男人受点伤、便是留了疤也无妨。你一个姑娘家家,却非要抢着挨上二十杖……何必来受这个苦?五十还是三十,总之是打了,与我而言,没甚么分别。”
他说:“我又不会怪你。”
“这是你怪不怪我的事么?”
阿雀闻言,却登时柳眉倒竖,纤纤玉指指向自己,“原是我自己良心上过意不去罢了!”
“……”
“你我打小一起长大,不说苦乐同甘吧,可我又何曾占过你什么便宜?”
她一边不住嘶声、一边向他解释:“何况今日本就是我有错在先,你压根半点不沾,却害你私出军营,又在那季……在太子面前平白无故受了杖责。你二姐若是知道、定要说你不守军令——她铁面无私,想来绝不会对你偏袒。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通军法处置,叫你屁股开花。”
“那又如何?”宋守常梗着脖子硬撑,“我铮铮男儿,又不是那玉做的菩萨,受不得半点苦,打就打!我阿姐再怎么军令如山,还能为这事打死我不成?”
阿雀被他那信誓旦旦语气逗笑。
腰上疼得要命,心口却梗了一梗,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只叹息间摇了摇头,轻声喃喃道:“是啊。你可是宋国公放在心尖尖上的爱子,声名在外的宋家小公爷——人人见了你,都得点头哈腰,溜须拍马讨你的欢心,哪里能重罚?只是,今天的事、名声传到外头去,毕竟不好听。是我太过莽撞,没想到却连累了你。”
她说着。
右手伸出,刚要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无奈伸到一半,又想起他刚才那避之不及模样,只得顿了一顿,又堪堪收回。
“这个人情我先欠下了。”
唯剩口中笃定,左手三指起誓,“他日你若有事相求,我谢阿雀绝无……嘶!啧,总之、总之绝无二话。”
说罢,心里惦记起马车暗格中提前备好的伤药,又匆忙加快步子、咬紧牙关,急着向门前车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