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林月丝毫没有困意。
很疲惫,但就是不困,更不敢躺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用不敢,更不知道心中为何会有那么一丝害怕。
或者说是恐惧。
我堂堂大司库府首席大弟子,公认这代圣州弟子之中修行的佼佼者,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恐惧的?
圣州自从当代天王执政以来,崇尚道教,平日不仅一副道士装扮,更是将殿阁大学士合并而为玉清、上清、太清三殿大学士。有天王大力推崇,圣州道教自然是昌隆,这几年仅仅圣州城周边,就修建了不下十座道观。但奇怪的是,圣州之外,能被称之为仙师的得道高人众多,但在圣州城这个本该是天下道宗的地方,却极少出现仙师级别的高人。反倒是信徒极少的佛教,总会不时冒出那么一两个得道高增,被圣州百姓膜顶崇拜。
疯和尚无疑就是最近这些年即便在崇道抑佛最为严重的圣州城,最让圣州人崇拜的那位高僧了。与自律到让人发指的普通僧人不同,疯和尚百无禁忌,甚至是普通人都要远离的吃喝嫖赌,也是无一不沾。按理说这种人就算是普通人,在圣州也要被人所不齿,更何况是个出家人。但所有人都相信,疯和尚除了深通佛法、书画双绝之外,识人之能,更是独具慧眼。就像当年从未有人质疑疯和尚将尚未被世人所熟知的天王府首席大弟子李勉之与大司马府首席大弟子齐夫平合称为‘圣州双杰’有何不妥。
当时间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疯和尚的正确之后,他的话就不再需要解释,不需要立马被验证。
就如今日他酒醉之后,突然在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墙壁上作画,在李勉之、齐夫平的画像旁,添加了大司空府首席大弟子江晨,以及大司库府首席大弟子林月,并将旁边的‘圣州双杰’抹掉,重题‘圣州四俊’。
不过半日光景,已经是传的人尽皆知。
被天下人认可,林月是有些得意的。为何还会有恐惧?
她想不明白。
繁星璀璨,也并没有让她觉得心情舒畅些。
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不来?
正想让人去看看,丫环上来说,李勉之已经到了书房等候了。
林月心中一喜,差点落下泪来。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用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理了理衣服,这才下楼。
二十八岁的李勉之早已经成名多年,不仅修为在同辈弟子中鹤立鸡群,论官位、品级同样如此。这次更是在宁安巡抚的任上回圣州述职,不出意外,年底就将成为执掌南方三省军政大权的总督了。他本姓林,乃是林月一母同胞的滴亲哥哥,只是拜入当今天王门下,按照惯例,被赐李姓。
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林月又是有些心疼,屏退左右,轻轻到了他身旁,柔声道:“哥,你没必要今晚就来看我的,明天来还不是一样?”说话间,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了。
李勉之见她模样,想想她最近受到的委屈,也是心酸,起身将她揽在怀中,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还能等到明天。黄昏时进的城,回府见了师父,就赶过来了。”
林月终于见到了可以哭诉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李勉之的肩膀,低声抽泣了起来。别人觉得她冷若寒冰,甚至圣州弟子之间背地里都称呼她为‘冰公主’,以为她是铁石心肠之人,哪知道她压力有多大?在师父面前,她不敢哭;在孙雪琪面前,她不能哭;在其他人面前,她不会哭。只有在李勉之面前,她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痛哭一场,让她好受了许多,抬头看了看李勉之,又笑了起来。
李勉之将她眼泪轻轻拭去,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一会哭,一会笑,像个孩子似的,哪像那个刚被称为圣州四俊之一的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