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把柳惊风哄得睡着了,月亮都要升到天上很高的位置去了。好在雨停了,石子路上大大小小的水坑,一不小心踩到就会被溅上一身污水,在月亮底下泛着光,好像是那种水银小镜子嵌在路面上。
柳惊风一生病就变得十分难缠,虽然一醒过来还是笑嘻嘻天塌下来都不担心的样子,但是生起病来比徐有容还要矫情,从他小时亲娘去世一直哭到孔夫子的话怎么也记不住,李先生上课老是凶他这种小事情上,朱辞镜答话稍微慢了些都要掉眼泪,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眼泪。害得朱辞镜的外衣湿了一大片,鼻涕眼泪都脏兮兮地往上面糊,糊得她浅绿色的棉衣成了深绿。
夹着水汽的寒风吹过,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柳惊风住的这一片都静得吓人,尤其是夜里,好几幢空荡荡的宫殿,里头一点儿光也没有,最适合闹鬼了。
“朱辞镜!”
朱辞镜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下给吓着了。
“你果真做贼心虚!”对方见她被吓到,振振有词道。
朱辞镜摸不着头脑地望着这人。
这人从树荫底下走出来,原是一位穿着黄衫的年轻公子,相貌倒也平平,只有脑袋偏大这点能算上个特点。朱辞镜叫不出这人名号,姑且在心里叫了他为“大头公子”。
大头公子走路一摇一摆,甚是喜感:“朱辞镜,你果然还活着。”
朱辞镜莫名其妙地问:“请问您是何人?”
大头公子没想到自己自说自话了半晌,朱辞镜压根儿没认出他,恼怒道:“你可真是高贵了。小野种攀上柳惊风这根枝条,还真以为自己要成凤凰了?”
他说这话时嘴唇向外凸,像极了腊月里人家家里常做的香肠,吐字又极尽尖酸刻薄。
朱辞镜在脑海里翻找了好一会儿。
既然对方叫她野种,那想必就是废物皇兄那边的人了。那几个废物皇兄用柳惊风的话来说就是腐肉,至于这大头公子是哪只苍蝇,她一时也记不得那么多。
“噢噢。”朱辞镜语气格外夸张,“原来是我那废物兄长的小跟班啊。你是那个小太监么?”
“你才是太监!”大头公子愤愤道,“小野种,嘴还是这么贱。”
“小太监,您还有事么?特意绕这么远路就为了找骂?”朱辞镜对这类下贱词听得多了,便充耳不闻道,“没事哪儿凉快到哪儿去,别烦着我。”
“要不是为了大哥,谁愿意来找你这个贱种?”大头公子涨红了脸,本就小的眼睛皱成一小点,实在是滑稽极了。
朱辞镜这些年见多了这种人,什么皇兄的得力干将啊,什么小时给她送过棉衣的大婶啊。偏偏这些人来找她的时候还都端着一幅高高在上的架子,求人还委屈了自己似的。
“过几日学宫考察,你得让我拿榜首。”大头公子这才理直气壮地道出了目的。
朱辞镜没心思和他废话,侧过身子就要走。